染、職業行神 | |||||||||||||||||||||||||||||||||||||||||||||||||||||||||||||||||||||||||||||||||||||||||||||||||||||||
由三四頁第三表,按職業的性質將職業的行神分為三類: 勞力的職業:以勞力為主,而附以簡單的技藝之職業是也:有農人、漁人、船夫、脚行等。 自由職業:以勞力或技藝爲工作,藉以獲得衣食,但不受僱主之限制者,有醫生、牘吏、長隨、風鑑、命相家、神端公、盲人、乞丐、盜賊、倡伎、賭館、屠戶等。 技藝的職業:以專門技藝爲工作而得維持生活的職業也,有廚行、剃頭、篦頭的、修脚的、磨刀的、蹄鐵匠、花匠、戲班、樂工、變戲法的、說書人等。 一、勞力的職業 (一)農人
農人之祖有祀神農者,以始敎民稼穡也,有祀后稷者,以棄爲農師,播蒔百穀也,亦有祀黃帝者以樹藝五種時播百毂草木也。然揆之事實,農人却未必能知五帝創始之功,家家報祀,近代農家所祀之神土、穀,八蜡、劉猛將軍而外,有靑苗神保佑稼禾豐盛、有牛王以保耕牛健强,有蟲王保祐免於螟蝗之災,旱則祈龍王求雨澤,山西則更祀糊突神,以免雹災。 此外北平近郊農人於七月十五日取薥苗、麻粟苗連根及土,縛豎門之左右,則束三叢,立之門外,供以麵果,呼爲「祭麻穀」(見馮應京《月令廣義》),江蘇農人於中元日祀田神,各具粉糰鷄黍瓜蔬之屬於田間十字路口再拜而祝,謂之「齋田頭」(見〈吳中歲時記〉《全國風俗志》下篇卷三),南北同風,蓋是新穀旣登,祈報田祖之意也。北方祭蟲王之期在六月二十二日,牛王與靑苗神祭期不可考,唯紀文達公《閱微草堂筆記》卷六〈灤陽消夏錄〉有靑苗神的記載: 「余鄕靑苗被野時,每聞山龐間有物不辨頭足,倒擲而行,築地登登如杵聲,農家習聞之不怪,謂之靑苗神云,常爲農家驅鬼,此神出則諸鬼各歸其所,不敢散遊於野矣。此神不載於古書,然確非邪魅,從兄懋園嘗於李家窪見之,月下諦視,形如一布囊,每一翻折,則一頭著地,行頗遲重云。」 據此則靑苗神乃有形有聲,而無面目,蠢然一怪物耳,何以稱神乎。 (二)漁人 漁人祀姜太公,以習知渭水垂釣,斬將封神諸事也。吾國除濱海各地居民依漁業生活外,其他各處皆以捕魚爲副業,於農隙時工作,旣非大規模生產,亦無團體祀神之擧,故祀況不詳。 (三)船夫 船戶狎浪弄潮,時有風濤之險,故開船抛錨時皆有祭賽,以祈平安:自北而南沿海各省,若河北、山東、江蘇、福建、廣東、臺灣諸地皆有天后宮,以奉海神天后娘娘。天后者閩莆田林氏女,自宋以來屢顯靈應,元明淸三代君主均極崇祀:至淸封號已逾二十字,每年三月廿三日天后誕辰,君主命禮部官員祭奠,民間則船夫水手,皆各致祭,此外更有若干水神皆稱為大王或將軍,時現身化為小蛇,親來享祭:河工大臣尙須親往迎駕,頂禮叩拜,淸人筆記中多有此類記載。 水神中最習知者爲金龍四大王,相傳神爲南宋謝太后之姪謝緖,隱居金龍山:宋亡赴水死,明淸兩代屢昭靈異,君主尊祀,因其行次第四,故稱金龍四大王,誕爲九月十七日,昔日南京水西門旱西門外諸船戶有大王會,年例出巡,黃河運河沿岸皆有廟宇奉金龍四大王,其次則爲楊四將軍,詳見前。 (四)脚行 脚夫團體稱為苦力幫,此團體奉關帝及天仙聖母,年例妙峯山開廟時有天津脚行公祭,設茶棚,施茶水,南方脚行情形如何,以無文獻,未敢臆議。 天仙聖母卽泰山娘娘碧霞元君也,脚行旣無特殊技術或習慣,亦無獨有的行神,每年公衆祭祀關帝及天仙聖母以求幸運安寧與福祉而已。 (五)車夫 每年夏歷六月二十三日爲水草馬明王誕日,在淸代北京城此日盛大祭享,車夫是日加倍索價。車行、馬行、以及官府中、營伍中,以及畜養車馬的人家鋪戶、磨坊、油坊均祀之。 張次溪《北平歲時志》卷六引舊京風俗志稿本詳述馬王情形: 「六月二十三日祭馬王,京中畜養騾馬之人家鋪家及各機關皆擧行之,馬王紙像,紙店皆有,往購者,名曰「請」,請至則供於棹臺,前列錢糧(卽元寶黃千章)及蠟燭、香爐、水果、鷄魚羊頭之類。馬王像紅面多鬚,三目,一目豎立額際,六臂交叉,各執刀槍劍戟,身披鎧甲,神禡上書水草馬明王之神位字樣,神像之下,繪一供桌,供桌以前繪一小馬,故又加淸水一碗淨草一小斗,卽示專誠供此馬也。在三十年前之北京城郊每屆此時,極爲熱鬧,內務府之上驷院、太僕寺、以及素有騎兵之營翼衙門官吏均躬與祭事,至王公府邸大官富人豢養多數騾馬之公館,與素喜跑馬之家,其擧行祀馬王,均在馬號,不在正宅,與祭者皆爲僕役牧卒,蓋每屆此期,不啻爲僕役等醉饜酒肉,照例要求主人發給銀錢,以為置備祭品之需,至下午祀畢,所有供獻酒肉果品,卽由僕御享受,是名爲供馬王,實則賜宴僕御也。他如養畜運貨,與有轎車之家以及專倚車馬為生者,幾莫不視此祭祀爲特要,卽磨麵磨油之一類鋪店,亦不敢輕此典禮,以為凡驢馬等之健肥疲羸,死亡疾病,莫不歸馬王主之,享祀豐潔,則牲畜蕃庶,營業順利:否則災病交侵,營業亦大蒙其損焉。至其祀典:亦甚簡單,由各僕御等在供桌前燒香叩頭後,卽移請神禡於庭,而焚諸門外,再燃神鞭一掛,卽爲了事,隨將供品撤下,無論祭者或未與祭者團團圍坐,大享祭餘,此風近已逐漸消滅,蓋豢養車馬者少矣。」 此段記載頗為詳細,但雷震《新燕語》中有〈祭馬王〉一則,尙可補其不足: 『南中於歲之六月二十三日恆祭炎帝,而都城內外騾車夫皆醵錢以祭馬王,是日車價昂至數倍,向客婪索,名曰:「乞福錢」,其祭品用全羊一腔,不用猪,謂馬王在敎,不享黑牲肉也,其像則四臂三目,狰獰可怖,其神牌則書水草馬明王字樣。』 水草馬明王亦稱水草大王,相傳爲漢之金日磾,淸姚東升《釋神》云:「 『同話錄世傳水草大王爲金日磾,按五代史補魏博使者自恃少年,誚鳳翔使者之陋者曰:水草大王,醜者曰:「兄白美,得非水草大王之夫人」?則水草大王之名由來已久,而指爲日磾者不知何據。』 意者金日磾爲漢武帝馬監,後以功封侯,圉夫祀之,所以崇祀牧者之彥也。以日磾爲匈奴王太子,乃訛爲回人,故不以猪祭也。從前各「車口」御者以及驟馬販子各結馬王會,祭馬王,今朝陽門外東嶽廟馬王殿前有碑數通,一爲淸康熙五十九年馬王廟在會衆信奉祀碑記,碑陰書「京都朝陽門內東四牌樓馬市衆善弟子立」,一爲乾隆十四年六月廿三日馬王聖會碑記:款題「東四牌樓驢行弟子權文彬等立」,文內皆有獻供演戲歲時舉行之說,足徵昔年盛況,此外東四頭條火神廟有乾隆五十四年車行會衆碑,則「車口」衆把式祀馬王之紀念文也。
(六)水夫 《北平歲時志》卷二載: 「二月初一日祭太陽,北平舊家尙沿此例,各水屋挑水者祭井泉龍王,水屋掌櫃犒勞水夫」──《帝京歲時紀勝箋補稿本》。 《玉匣記》諸神誕日六月十三日爲井泉龍王誕,不知水夫此日尙祭井龍王否。 二、自由職業 (一)醫生 醫生拜華陀,或有拜三皇者,釋見前藥店項,《元史》〈祭祀志〉載元貞元年令郡縣設三皇廟,春秋二祭如宣聖釋奠禮,州郡醫學卽在廟中,明承元制,元人若虞集,歐陽玄等文集中多有某某路三皇廟碑文,可以參證,臺省醫師則祀保生大帝。
(二)牘吏 昔日衙門胥吏供奉科神,卽漢蕭何也,亦有並祀曹參者,因蕭何曾為力筆吏,又有蕭規曹隨之說云爾。 姚東升《釋神》謂吏胥家奉三相,卽史記秦始皇本紀載:「以罪過連逮少近三郞官無得立者」也(立似應作免),索隱謂三郞者中郞、外郞、議郞也,史胥尊之,稱為三相,誕日未詳。
(三)衙役 衙役捕快祀秦瓊,因《隋唐演義》說叔寶爲山東歷城縣捕快也」捕快家多供奉叔寶畫像,有案未破,必焚香叩祝,乞神佑,速獲主犯──友人趙樹屛先生家閽者老佟言。(渠年已古稀習知掌故) (四)長隨 紀文達公謂長隨之神曰鍾三郞,更以為飾中山狼,此槪諷長隨之無良耳,未必眞有是俗也。按中山狼乃明人寓言,康海有東郭先生誤救中山狼雜劇,大意謂趙簡子獵於中山,東郭先生救一狼,旣免於難,負恩欲食東郭先生,俗曲亦有打黃狼,亦卽同一故事,相傳康海救李夢陽之難,旣而夢陽背之,故對山作中山狼雜劇以報怨爾。 (五)風鑑 相人之術漢有許負,相地相墓晉有郭璞,世俗術數之士未嘗讀史,第知柳莊、麻衣而已,麻衣仙翁者五代宋初人,隱居無名,終年麻衣寒暑不易,因以為號,陳搏從之授相術,今相書麻衣神相者卽術士依託之作也。 (六)命相家 占候命相之書多託名於鬼谷子,故命相家崇爲祖師,相傳鬼谷子楚人,蘇秦、張儀、孫臏、龐涓皆其弟子,隱於鬼谷山,故號鬼谷子,又謂鬼谷子名王栩云,臺省歷書載鬼谷先師千秋爲農曆三月廿六日。 (七)神端公 今之巫者北方稱為「瞧香的」,或「頂神的」;南方稱為「端公」,或「看香頭」,通常巫者皆供奉所頂之神,如四大門、胡三太爺、王奶奶、大仙姑之類,別無所謂行神。《玉匣記》謂端公祀金花娘娘三郞爺爺,此或指南方巫者而言,戲曲小說中頗多金花娘娘事蹟,按金花娘娘之祭通行於閩廣,漸通行於大江南北:乃是自南而北傳來的習俗,非黃河流域的地方祀典也。(詳見前樂器店項) 三郞爺爺與樂器之神二郞爺爺或本爲一人,「三郞」,「二郞」必有一訛,以無佐證無從決定矣。
(八)盲人 盲人之團體稱為三皇會,所奉之神有三皇、師曠、東方朔(見柏格斯書),大抵盲人以算命卜卦,說書唱曲爲業,伏羲畫八卦,爲占卜之祖,故奉之,又以師曠之聰妙識音律,東方朔滑稽多辯:善於語言,皆希得神佑靈巧超羣,爰並祀之。 東曉市精忠廟主持張君言盲人三皇會每年在精忠廟擧行,屆時盲人齊集,上香行禮,一如有目者,禮旣成,諸人當衆各奏一素所擅長之曲,新出師者亦於此日認師長前輩與同門,此後方可自出營業,若有犯規者便在神前責罰,或跪香,或打板,因罪由輕重:而有差別,最後聚餐,衆人圍坐,擧筷靈便,一如平人。 (九)乞丐(數來寶的附) 文納氏謂乞丐奉羅祖大仙,卽理髮匠所奉之羅眞人也,此說恐不可信,相傳燕市乞丐奉嚴嵩,因俗說嵩勢敗後以銀碗討飯,終至餓死,或謂乞丐自成團體,亦有首領,師徒相授,俗所謂「桿上的」也。諸丐皆受桿頭的節制,又各有路線僵界,彼此不得越界討要,與水夫糞夫的水道糞道相似,乞討方式有善化惡討種種名色,不能盡述,通常奉朱洪武爲祖師,以明太祖微時亦曾乞食也。遊行乞丐手執竹板或牛羊骨,口中唱自編之滑稽歌辭,沿街乞錢,燕市稱「數來寶的」。 「數來寶的」亦分兩派,打竹板的呼爲「窮家門」,供奉范丹,打牛羊骨者奉朱洪武(見《北平民社指南》),文納氏謂數來寶的奉鄭元和,則源於綉襦記鄭元和流爲乞丐,寓卑田院,唱蓮花落乞食故事,戲場有敎歌卽綉襦記中一折也。 (十)盜賊 盜賊所奉之神有四說,今分別討論之: 柳跖:盜賊之奉盜跖,始見於唐段成式《酉陽雜俎》卷九,謂高堂縣城傍有盜跖冢,冢極高大,盜賊嘗私祈於此,齊、天保初土鼓縣令丁永興部內有刼盜,興令人於冢傍伺之,果獲賊」。詳見前行神的史料硏究章第二節內。 五盜將軍;五盜將軍事蹟見《三敎源流搜神大全》及《重增搜神記大全》卷四〈五盜將軍〉條云: 「世略曰:五盜將軍者卽宋廢帝永光年間五盜寇也,於一方之地作亂爲盜,后於景‘和年間帝遣大將張洪破而殺之於新封縣之北。」 搜神記所載亦同,唯多「五人又降祟於死之鄕,祭之者呼爲五盜將軍,卽今時之所眉賊神也」一段,稍為完備,五盜之名爲杜平、李思、任安、孫立、耿彥正。(孫立或作孫玄) 《集說詮眞》引《兩般秋雨盦隨筆》謂杭州淸秦門外有時遷廟,凡行竊者多祭之,濟寧有宋江廟爲盜者嘗私祈於此。 按暗中竊取爲賊,俗所謂小偷者是已,《水滸傳》中時遷妙手空空長於胠篋,故偷兒祀之,明白刼取爲盜,大盜方祀宋江也。 (十一)倡伎 「倡伎所祀之神其說不一,今分別釋之: 管仲:倡伎祀管仲,以女閭三百也,紀氏謂爲最典,文納氏書亦同,永尾龍造《支那民俗志》云:「倡家有祀齊桓公者,因用管仲之謀設女閭耳。」 南京妓女有「老郞會」亦名「老臉會」,以祀倡寮之神,呼爲老郞神,或云神爲管仲,蓋女閭三百所由昉也,年例三次正月,六月,十一月,皆在十一日,以六月十一日之會爲尤盛,是日燈燭輝煌,香花繚繞,入夜競放烟火,諸妓各要求所歡為之設宴張樂,謂之「作面子」,妓女名愈噪者酒宴愈多。(見陳迺勳《新京備乘》及《全國風俗志》下篇卷三) 白眉神:明沈德符《野獲編》云: 「狹邪家多供關壯繆像,予竊以為褻瀆正神,後乃知其不然,是名白眉神,長髯偉貌騎馬持刀與關像略肖,但眉白而眼赤,京師人相詈,指其人曰:「白眉赤眼兒」,必大恨,其猥賤可知,狹邪諱之,乃嫁名於關侯,坊曲倡女初薦枕於人,必與其艾豭同拜此神,然後定情,南北兩京皆然也。」 褚石農《堅瓠集》廣集卷一〈娼家魔術〉則言: 「客座新聞妓家必供白眉神,又名袄神,朝夕禱之,至朔望日用手帕蒙神目,刺神目,視子弟奸猾者佯怒之,撒帕着子弟面,將墜地令拾之,則悅而無他意矣。」 談孺木《棗林雜俎》云: 「敎坊供白眉神,朔望用手帕針線刺神面,禱之甚謹,謂撒帕着人面,則或溺不復他去,白眉神卽古洪崖先生也。」 按所謂「洪崖先生」及「袄神」者似皆推測之辭,不盡可信,白眉神之名諱傳說,一時尙不易確定其爲誰也。竊以為洪崖先生乃古仙人名或以為卽伶倫(見《文選》郭景純遊仙詩註)然洪崖與伶倫皆非容成,彭籛善於房中採補之流,娼家何必崇祀?若云伶倫乃三皇時伎人(見《文選》西京賦註),古者歌人皆名爲「伎」,倡女源起於歌伎,故崇祀伎人之祖,猶自有義,然又何以有蒙帕刺目之魔術?予以爲白眉神者卽胭脂大王也。 通俗小說《隔簾花影》第三十九回: 「……但見巷口一座花神廟,是塑的柳盜跖,紅面白眉,將巾披掛,因他是個強盜頭兒,封來做個色神,這些忘八們常燒香求財,有好子弟進門便來謝神。」 另一通俗小說《鍾馗傳》第五回有「那房中擺設的甚是整齊,上邊供奉的一個白眉神祖師……」又第八回「烟花寨智請白眉神」也說白眉神是周末列國時柳盜跖,是白眉神確爲柳盜跖云。 沈平山《中國神明槪論》第三章〈人境神明〉二一七頁。 台俗謂洪剛爲妓院行神,人稱「客兄神」。據說日本妓院也供奉洪剛,神像多爲陶偶。 文納氏謂倡家奉潘金蓮此說不見於他書,甚為新穎,張江裁《燕京訪古錄》〈勾欄女像〉則云: 「東四牌樓勾欄衚衕爲元時御勾欄處,中一巨第,廢第花園內有一小廟,廟內有一銅鑄女像坐式,高四尺八寸,面含笑,美姿容,頭向左偏,頂盤一髻,揷花二枝,身着短衣,盤右骽,露蓮鈎,右臂直舒作點手式,揚左骽左手握蓮鈎,情態妖冶,楚楚動人,按此第應是勾欄故址,此像當爲妓女崇奉之神矣。」 此像目聽眉語,風態撩人,妓女確當馨香供奉,惜無從考其名諱矣。 又褚氏《堅瓠集》〈癸集〉卷四妓家祝獻文云; 「李卓吾山中一夕話載妓家祝獻文曰:「伏以香焚寶鼎,燭揷銀缸,奉請勾欄土地、敎坊大士、烟花使者、脂粉仙娘……今遇七夕令節,啓建暈素道場,拜獻本司聖像……」 此文恐是文人游戲之作,所謂「勾欄使者」、「敎坊大士」、「烟花使者」、「脂粉仙娘」諸名皆杜撰之辭,敎坊中未必供奉之也。唯「七夕令節」差可注意,或者妓家於是日賽神歟? 《今日世界》第一百七十四期香港夏天的好去處謂: 「……如筲箕灣的二叔公廟,據說二叔公是保護神女的,在那裡可以看到許多求庇佑的鶯鶯燕燕……」由這段記載可知廣東倡女祀二叔公至今未改,二叔公為何人則不可考。 (十二)賭館 賭風廣東最盛,打花會者傾家蕩產亦不顧,夜間至墳墓間乞求朕兆,或乞夢於神祠,傲倖之心旣重,迷信更多,淸吳趼人之《二十年目覩之怪現狀》卷五載廣東攤館情形: 「都攤館我也到過,……誰知他們的賭法不曾看見,倒又看見了他們的祖師,用綠紙寫了甚麼「地主財神」的神位,不住的燒化紙帛,那香燭更是燒得烟霧騰天的,地主是廣東人家都供的,只怕不是什麼祖師……,只是為甚麼用綠紙寫的,不能無凝問,問他的主人,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此所謂「地主財神」竟無從考其歷史,五六十年前北京城寶局「跳案子」佚事猶時傳播於故老之口,但寶局是否別有單獨供奉的賭神,則不見記載矣。 (十三)屠戶 文納氏謂屠戶奉樊噲及張飛,以噲因屠狗起家,飛有黄肉之說故也。實際此兩祀並不甚通行,屠戶與肉鋪皆祀財神,詳見前肉鋪節。 三、技藝的職業 (一)廚行(茶行附) 俗曲《十女誇夫》云廚行祖師爲易牙。此雖切合,而不甚通行,今廚行與茶行皆祀灶君,所謂「東廚司命定福眞君」是也。灶君之神話甚多,姓字名諱亦有數種之差,今通行的敬灶全書,則謂灶君姓張名單字子郭,夫人名卿忌,俗諺亦云:「灶王爺本姓張,一碗淸水三炷香」,是通常公認灶君姓張矣。 八月初三日爲灶君誕日,舊都廚茶行皆往灶君廟祀神,李家瑞《北平風俗類徵歲時門》引《京都風俗志》云: 「八月初三日爲灶君生辰,廚行建灶君會,人家鋪肆酬神亦廣。」 張次溪《北平歲時志》卷八載: 「北京八月初三日爲灶君聖誕,豐台之西有廟會,北京中之廚茶行均往燒香,京中遊人前往者亦甚多」──《帝京歲時紀勝箋補稿本》。 按廚行為庖師,茶行乃指茶房或茶館營業而言,昔日京俗廚茶兩行為合作的行業,廚行司烹飪,茶房司陳設尊俎、上菜添湯之事,兼及婚喪禮中司儀唱禮諸事,故舊日婚禮會親時必有熟知禮節的茶房焉。 又從前茶館單賣淸茶者甚少,皆兼飯館,按季有應時小賣,北京肴饌乃有「茶館菜」、「莊子菜」、「口兒菜」。之別,茶館曰某某軒,莊子曰某某堂,「口兒菜」者乃紅白棚中行廚子所作的肴饌也,茶館等於飯館,亦猶從前戲園皆名爲茶園耳。 廚茶名爲兩行,實則同爲不能遠離灶火之行業,故同祀灶君也。 (二)剃頭的(篦頭附) 剃頭的亦名「整容行」,供奉羅眞人,亦稱羅祖,諸書紀載皆同,自無疑問,唯羅祖事蹟記載甚少,文納氏書謂羅祖爲老君之弟子,降凡爲串街巷的理髮匠,以鐵喚頭作響,招致顧客,私人供奉的畫像作赤面裸足,兩袖髙捲形狀,寺廟中塑像與此相同,但手執剃髮書而已。 理髮匠盤道之書《淨髮須知》者內多隱語歌括,不甚可解,所記羅祖事蹟不詳,其零星材料排比集合,約略可知整容行之傳說(其錯字及謬誤,文字不順通者仍存其原狀)。 卷首題名爲「羅箕人活計,陳七子家風」,或者羅祖名箕人歟? 「羅眞往江東,七歲學蓻通,丙戊年中幸,刀鑷動玄宗。」 「日日好遊街市上,朝朝常遶城郭中,今日先輩來問我,此人便是我仙翁」 「羅眞先生居在人世,善稱良,曾蒙憲宗宣詔整頓龍顏,大悅,賜與金玉貴珠,得寵甚盛,拜受退辭堦下,再在宮憲宗求去,乞受一人為弟子;羅眞曰千受武兩的去無人可要,只有我王殿下有一人爲陳七子。」 以上係羅祖籍貫行踪,與爲皇帝整容,收陳七子爲弟子之事,剃髮用器具十二種,各有歌辭道其創造神話,盤道者問之,號爲十二關,以辭繁從略。(十二關者卽江湖第一關──雲雁關,(繳刀)喚頭第二關──響吟關,鏡爲第三關──朝陽關、剃刀第四關──仸在關,水盂第五關──汾水關,梳爲第六關──通海關,篦子第七關—家淨關,刷子第八關──淸香關,剪刀第九關──馬帝關,繳刀第十關──古鵲關,磨刀第十一關──拏秀關,弔珠第十二關──珍珠關)。又云:「十二關口不等閑,扯住漂行羅眞傳」,「我做漂行我整容,看來生意一般同」,是整容行一名「漂行」也。 「問云要知刀鎘出處,何年起蓻,答曰五傷二年七月十三日共釋迦佛往靈山會上說法之時,因此用火,得刀一柄,在玄宗手中。」 今整容行祭祖,在七月十三日,當源於此,所謂「五傷二年」者當是神話傳說之言,根本無此年號。 《中華週報》第四期有崇璋先生〈剃頭挑子〉一文,談剃頭行歷史甚詳,江南道士爲整容術之祖師節云: 「雍正朝世宗患頭瘡,每梳瓣或薙髮,必受莫大痛苦,因移恨於剃頭匠,疑爲不軌,乃日殺剃頭匠及剃頭太監若干人,時有湖南(一說爲江西)羅道(佚名)者居白雲觀中,憫衆人之無故受極刑,乃創製剃刀、刮臉、取耳、淸眼等器具,及梳瓣之刷、通、篦、掏、解順等輕妙手術,傳授於剃頭匠,使其入宮爲世宗剃頭,至是雍正帝不只不感痛苦,而瘡疾亦大痊,因賜其所創之剃頭器具『半朝鑿駕小執事』之名,後羅道士示寂,葬於白雲觀廟內:卽今塔院勅封恬淡守一眞人之羅公塔也,一般剃頭匠乃尊羅道士曰羅祖,奉爲整容行之祖師。」 吉岡義豐氏《白雲觀四道敎》第二四一頁〈塔院〉節云: 「現在院中堆集木材及雜物,殿前有小花塔,西側有一三級八角磚塔名羅公塔,羅眞人江西人,淸康熙年間來京,行跡飄然,道術非凡,市井驚異,雍正五年(一七七二)坐化於白雲觀,世宗封爲恬淡守一眞人,建塔覆墳,號爲羅公塔。」 由此二節羅眞人之平生行跡乃得一明白解答,知「淨髮須知」中之「憲宗皇帝」當是雍正帝,因雍正廟號爲「世宗憲皇帝」,整容匠不學,或恐觸忌諱,乃變名爲「憲宗皇帝」,託之古帝王耳。此「淨髮須知」一書題名「臨川吳鐸訂」,自是乾隆嘉慶間整容匠所輯本行經典也。而「臨川」是江西屬縣:意者整容術初起於南幫:後乃傳於北幫乎。 更有趣味者卽此新興的剃髮業竟隨淸朝武力傳入新彊,烏魯木齊竟有羅祖廟: 「諸州商賈各立一會,更番賽神,薙工所奉曰羅祖,每賽會則薙工皆赴祠前…四五日不能執業,雖呼之亦不敢來」──《烏魯木齊風俗記》(《全國風俗志》下篇卷八)。 吳趼人《二十年目覩之怪現狀》有呂洞賓爲剃頭祖師之說: 「最奇的薙頭匠這一行事業本來中國是沒有的,他又不懂得到滿州去查考查考這個事業是誰所創,却供了一個呂洞賓,他還附會着說有一回呂洞賓座下的柳仙去下凡,到薙頭店去混鬧叫他們薙頭,那頭髮只管隨剃隨長,足足剃了一整天,還薙不乾淨,幸得呂祖知道了,也搖身一變,變了個凡人模樣,把那斬黃龍的飛劍取出來,變了一把剃刀,走來代他薙乾淨了,柳仙不覺驚奇起來,問你是什麼人,有這等法力,呂洞賓微微一笑,現了原形,柳仙纔知道是師傅,連忙也現了原形,腦袋上長了一棵柳樹,倒身下拜,師徒兩個化一陣淸風而去,一班薙頭匠纔知道是神仙臨凡,連忙焚香叩謝,從此就奉爲祖師」──卷五第六十一回。 此傳說新奇與羅祖渺不相涉,乃是廣東地方流傳的神話爾(按臺省理髮業亦奉呂祖)祖師廟載篦匠祖師爲陳七子,《玉匣記》則作篦頭祖師爲陳七子,實則篦頭應附於整容行內,篦匠見前不另贅,陳七子爲羅祖弟子,其詳細事蹟已無可考。 (三)修脚的 修脚的與剃頭的同奉羅眞人,解見前。 (四)磨刀的 凡鍛冶工人皆奉老君,磨刀工人亦屬於磨煉砥礪範圍中,故亦奉老君。 (五)蹄鐵匠 蹄鐵匠亦卽釘掌的,西遊記第五十二回有老君收服靑牛,將金鋼琢化作拴牛鼻的拘兒,又名「賓郞」的故事,釘掌匠以其有僕牛服馬之功,乃奉爲祖師。 (六)花匠 花匠奉十二月花神,於二月十二日花朝日祀神,豐台、虎丘各爲南北花事中心,園藝工人各建廟爲報賽之地,林傳甲《中華京兆地理志》第百三十七章豐台鎭載附近各大村名,有花神廟村者,爲十八村養在之家奉祀之所,春日開廟會,其神像各手一花,演戲甚盛。 十二月每月各有一神執掌此月應時之花,復有一總領全年花事之神,相傳司花之神爲女夷,其他各月花神爲誰,說法不一,兪曲園《春在堂全書曲園雜纂》第四十四,有十二月花神議一卷,此係文人的主張,雖典則而不甚通行。 傅惜華先生有〈遊園驚夢花神考〉一文載於《崑曲硏究會彩爨紀念集》,詳考乾隆時代梨園演牡丹亭諸花神堆花時之扮相與所持花樣,舊日典型,經先生爲文揭揚,使後人有所準則;誠益後學不淺。 翁偶虹氏在《立言畫刊》中臉譜勾奇欄中有由瑞香花神談到百花夢一文,載百花夢中諸花神名諱,扮相與所持花形,唯花神名諱雜合小說與傳奇中諸人而成,頗蕪雜混亂,但最爲通俗,可與諸家比較。 三文皆甚長,不便徵引,列為一表,以節篇幅:
十二月花神表列如上,不知實際花神廟中所列諸神與此相合否?暇當考之他籍與金石書中所列花神廟碑銘作一比較,或可得其祀神槪況也。 (七)戲班 昔日梨園禁忌孔多,神權色彩非常濃重,後台迷信習慣,外人不易了解,率多揣測之辭,卽一老郞神問題,聚訟交爭,迄未確定,他可知矣。以我一外行人欲談梨園祖師事跡,其不中肯,當可預卜,唯聚合諸說作滙總的解釋而已。 諸家皆謂伶人之祖爲唐明皇,以於梨園敎歌舞也,此則典而有徵,唯說者時將唐明皇與老郞神混爲一人,今辨之於後: 淸楊懋建《夢華瑣簿》云: 「伶人所祀之神笠翁十種曲比目魚傳奇但稱為二郞神,而不知其名,紀文達《灤陽消夏錄》曰:『伶人祀唐明皇。以梨園子弟也,……伶人所祀乃老郞神,安次香曰:伶人所祀神乃後唐莊宗,非唐明皇也。次香蓋聞之宋碧筠,然亦以新五代史有伶官傳,故臆度當然,實亦未有確據』,余每入伶人家諦視所祀老郞神,皆高僅尺許,白晳小兒狀貌,黃袍被體,祀之最虔,其拈香必以丑脚,云昔莊宗與諸伶官串戲,自爲丑脚,故至今丑脚最貴,……然老郞神爲何人,卒無定論,余嘗見伶人家堂有書祖師九天翼宿星君神位者,問之不能言其故,小霞爲余言聞諸父老,老郞神耿姓夢名,昔諸童子從敎師學歌舞,每見一小郞極秀慧爲諸郞導,固非同學中人也,每肄業時必至,或集諸郞按名索之,則無其人,諸郞旣與之習,樂與游,見之則智慧頓生,由是相驚以神,乃肖像祀之,說頗不經。然吳人晨起禁言夢,諸伶尤甚,不解其故,如小霞言是禁言夢者諱其神名也,此事載籍無可考,所傳聞又多不盡可信……區心廬言梨園會館有碑載老郞神事甚悉,惜不記其文。」 此文頭緖甚多,歸納起來,有四要點:
又通常將唐明皇與老郞神混爲一談,以為老郞神卽唐明皇:《淸嘉錄》云:「錢思元吳門補乘老郞廟在鎭撫司前,梨園子弟祀之,其神白面少年相傳爲明皇。」 《立言畫刊》一卷一期後台之神云:「梨園之戲神第一位便是老郞神,老郞神就是唐明皇(玄宗),因為唐明皇設梨園爲戲界之始祖,故稱爲老郞神。」 按明皇自明皇,老郞自老郞,無確實證據決不可武斷混爲一人,有以老郞神另爲一人者: 《夢華瑣簿》云:「……小霞爲余言,聞諸父老,老郞神耿姓夢名,……如小霞言是禁言夢者諱其神名也。」 《淸嘉錄》云:「錢思元吳門補乘老郞廟在鎭撫司前,梨園子弟祀之,…山海經云騩山耆童居之,其音常如鐘磬,云耆童老童也,顓頊之子,老郞疑卽老童,爲音聲之祖。」 方問溪《梨園話》〈打黃梁子〉條云:「無名氏云有謂老郞神卽唐明皇與楚王朗中官者不可不辨,考唐明皇設梨園以敎演歌舞,於戲誠不無微功,然於藝術上殊無可稱述,卽偶有創作,亦李黃輩所為,且係貴族的,若朗中官確爲中興皮黃之元勳,……黃班今有前不言更,後不言夢之說,更夢卽其名也,緣伶工有謂老郞神爲耿夢者,卽由此致誤。」 上三說皆推測附會之辭,不可認為定論,老郞神為何人,尙無較為可靠的解釋。 今浙省沿海居住之墮民,大都以作婚喪祭祀時之樂工為生,彼等有一特殊信仰卽奉祀老郞菩薩是也。老郞菩薩高約尺許爲衣冠束帶木製的偶像,製作朴拙,問為何人,亦無正確回答。(說見澤村幸夫《支那民間の神夕》): 按「菩薩」爲「菩提薩埵」之略稱,乃梵語,而流俗用爲神佛恭敬之稱「老郞菩薩卽老郞神,似無確定名姓,爲一想像中的樂神,與唐明皇、耿夢等渺不相干。或老郞神本爲墮民之特殊信仰,墮民之樂工信奉此神,漸漸伶人樂工受其習染亦奉之,猶東嶽崇拜始在山東,其後始普及於全國耳。 至《夢華瑣簿》所謂九天翼宿星君者爲二十八宿之一,《史記》天官書云:「翼爲羽翮,主遠客,正義曰翼二十二星,爲天樂府,又主夷狄,亦主遠客,占明大,禮樂興,四夷服,徙則天子擧兵以罰亂者。」 是翼宿主樂,爲天樂府,故伶人戲班奉之,自是名正言順,與附會之說不同。 梨園共同的祖師爲唐明皇或老郞神巳如上述,此外武行另有單獨供奉的武昌大元帥,夏歷五月二十三日例有武昌會,祭祀祖師。 「武昌」或作「犭武猖」*,武昌元帥爲一人或五人,說者不一: 犭武猖原文為 ![]() 《立言畫刊》三十七期〈戲劇答問〉云:「犭武猖兵馬大元帥這位神祇以不佞所見通常全是一個牌位而已,有謂這位帥爺卽京市所謂『四大家』者,究竟如何,所聞狹隘,恕不能詳告。平戲班亦用黃表紙書一『犭武猖大元帥』牌位,桌上供肉一方,上插短刀一把,吏以盤置鷄卵三數枚,上綴粉條少許,他如崑戈梆子班諒亦無大差別也」。又四十六期〈鶴孫說戲〉曰:「梨國行拜師禮,所供之神位,普通皆爲翼宿星君與犭武猖大元帥而已……就中犭武猖大元帥(亦作武昌)據云是戰國時代之五位大元帥卽白起、王翦、廉頗、李牧、孫武子是也(觔斗行之祖師爲白猿,故戲界人不養猴子)。近年武戲退化,遠弗如文戲吃重,故二十餘年無人祭奉武昌神,迨至民國二十六年五月二十三日李洪春曾發起武昌祖師聖會,頗為人所重視。」 由上說知「武」本應爲「五」,特以五神司戎,寫「五」爲「武」耳,至指五神爲戰國時代五元帥,恐不盡然。 《明史》卷五十〈禮志旗纛〉之祭云:「每歲仲秋天子躬祀。山川之日,遣旗手衞官行禮,其正祭旗頭大將,六纛大將,五方旗將主宰戰船正神,金鼓角銃砲之神,弓弩飛槍飛石之神,陣前陣後神祇五昌等衆凡七一位共壇。」 安徽貴池縣各鄕村每屆八月十四日有五猖會,以生鷄血酒,五彩色紙祭五猖神,以八月十四日爲神生日也(見《全國風俗志》下篇卷五)。 據此則「武昌」卽「五昌」,「五猖」也,《三敎搜神大全》趙公明亦有統率五方猖兵之說,與此相合,是「五昌」乃軍神,與砲神旗纛神相同,乃天上神祇,不可指定確爲某人,若前說「五昌」爲戰國五大元帥,則失之泥矣。意者「五昌」爲軍神,梨園武行諸人雖在台上作假廝殺,亦希望如虎如彪,故奉此五猖大元帥也。 又梨園行喜神殿兩傍配享者有十二音神,此十二音神爲: 羅公遠、黃幡焯、琴音綿駒、韵吟王豹、猿音石存符、雷音孫登、葉法善、雲音韓娥玄、鳳鳴阮籍、虎嘯秦淸、鳥音薛譚、鬼音沈古之──見馬芷庠《北平旅行指南南城》〈精忠廟〉條。 神牌皆稱某某眞君,北平精忠廟喜神殿與東嶽廟喜神殿所祀全同,此十二人雜合古代歌人、樂工、嘯客而成,頗駁雜不倫。 梨園祀祖師之期爲三月十八日,必由生行一人主祭上香,《夢華瑣簿》云:「廣州佛山鎭瓊花會館爲伶人報賽之所,香火極盛,每歲祀神時各班中共推生脚一人生平演戲未充廝役下賤者捧神像出竈入綵亭,數十年來唯武小生阿華一人捧神像,至今無以易之。」 此風不止廣東一地爲然,故都梨園行亦如此,昔程長庚爲精忠廟會首,約束同行最為嚴厲,至今伶人猶時藉說其往事云。 《新北京》二篇第十五類〈四時舊俗〉項謂每三月十八日京內各戲班停演一日,是日齊集精忠廟內焚香一撮,各班長名角會談數語而散,俗名戲子會。 此日殊爲重要,除祭神外,各戲班公共事宜皆在神前議決。 方問溪《梨園話》〈官工〉條云:「戲界以三月十八日爲祭神日,這一天無論何班都不演戲,民國後雖廢除迷信,可是仍不演戲,所以又叫官工,言其是放官假的意思。在從前各戲班的組織都是以每年三月十八日為期,各班添約新脚或舊有脚色包銀加減,以及各班規定戲園子的輪轉都是這天以前說妥,旣說妥之后就是一年,各角如欲另搭別班,非等到下年三月十八日不可,現在各戲班到這天也還有點變動,但是不像從前那樣重要了。」 張次溪《北平歲時志》卷三云:「……十八日集祀祖師,例尤固定,崑戈中之封相召登亦例於祀期扮演,而戲園之戲則停,舊不許旦角主祭,今其習久革,……先期班主柬吿羣伶,伶欲益其俸者亦必於是日提請。,倘無柬到,則已被絀。」 除三月十八日爲戲班決定大事之期外,年末封箱日亦可提議,《北平新生報》載本年梨園行祭神情形: 「本報訊:北平梨園界今日公祭翼宿星君,俗呼祭神,共分三處擧行,公會方面由會方負責人進行,各行底包在松柏庵擧辦,音樂科定在同興堂辦理,是日皆唱神戲表示慶祝,音樂科於祭神後並聚餐,此種熱烈情況爲近二十年所罕有云。」(卅五年四月十九日) 梨園行春季祀祖,秋季則有九皇會,會期在九月,由一日至九日,此九日中伶人皆茹素唪斗經,以祭祀九皇斗母元君,南北伶人皆同,京伶則在櫻桃斜街梨園公會設位聚祀,至於五月三日後台管箱人有靠箱會紀念其祖師,則不甚重要,不似三月十八日爲一年大典矣。 (八)樂工 《玉匣記》及祖師廟皆稱「一應響器祖師」,似是製造樂器工人,實則不然,梨園行場面諸樂工卽奉翼宿星君,又余曾於西單桃李園票房見壁上貼黃紙寫「九天翼宿星君、淸音童子、鼓板郞君之神位」,乃票房琴師打鼓人所供奉者,開鑼前必焚香行禮云,足徵「一應響器祖師」實卽樂工祖師。 祖師廟所列名字不全「只有靑音童子、三百公公、八百婆婆三名,《玉匣記》所列較多計爲南方翼宿星君、寶元帥、田元帥、勅封冲天風火院老郞祖師、淸音童子、鼓板郞君、三百公公、八百婆婆諸名,按此二書所列名諱皆出同一來源,遺漏摻雜的結果,乃成此古怪少見的神名矣。 《三敎源流搜神大全》卷五〈風火院田元帥〉節載田氏三兄弟(卽田苟留、田洪義、田智彪)夢中歌舞愈太后病,及爲鬧龍舟之戲,助天師除疫鬼諸事,最後列唐明皇所賜封爵及諸屬神名字云: 「……天師保奏,唐明皇帝封冲天風火院田太尉昭烈侯、田二尉昭佑侯、田三尉昭寧侯、聖父嘉濟侯、聖母刁氏縣君、三伯公昭濟侯、三伯婆今夫人、竇郭賀三太尉、金花小姐、梅花小娘、勝金小娘、萬回聖僧、和事老人、何公三九承士、都和合潘元帥、天和合梓元帥、地和合柳元帥、斗中楊耿二使者、送夢報夢孫喜、靑衣童子、十蓮橋上橋下棚上棚下耍笑歌舞紅娘粉郞聖衆、岳陽三部兒郞百萬聖衆云……」 《玉匣記》將田氏三兄弟訛爲冲天風火院老郞祖師,混入南方翼宿星君,寶元帥者應是潘元帥、梓元帥、柳元帥三名諱中之一個,且訛爲寶元帥,略去二名字,三百公公卽三伯公昭濟侯,八百婆婆乃三伯婆今夫人之誤,淸音童子卽擅改「靑衣童子」所生之謬也,祀期儀式等均未詳。 臺省民曆謂農歷六月十一日爲田都元師千秋,又《新生報》副列有忽雲之〈行儺跳火記〉敍述福建莆田每年元宵節行儺跳火之事: 「在家鄕福建莆田,每年元宵節的前兩三天晚上,很多村莊擧行行儺儀式,有些村莊抬著神像跳火,有些村莊抬著神像踏火、繞火,似乎行儺是少不了火的。 抬神像跳火可以說是行儺儀式中最精彩的節目,需要年富力强的靑壯年人纔能勝任。整個村莊一二十戶,從天黑開始跳,一直跳到天亮纔止。火是用松薪燒成枕狀一大堆的(大戶人家有兩大堆的)。火燄最高時比人還要高。金鼓齊鳴,兩個人抬著一座乘著木雕神像的轎,吆喝著在火堆上面跳來跳去。每戶大約跳一二十分鐘,跳畢把神像從轎內取出送入正廳神桌上安置,由道士率領全戶男子焚香跪拜。神桌上陳列著鷄鴨魚肉年糕等祭品,豐盛異常。道士誦咒祭神,吹鼓手吹笙奏樂,煞是熱鬧。完後送神閉門,更換另一戶。 這夜抬出跳火的神像有兩尊:一爲「田公元帥」,一爲「白牙將軍」,據傳說:「田公元帥」原爲唐代名將雷萬春,殉難後爲神護駕,帝(不知指玄宗抑肅宗)見旗旗幟上有一「田」字,立卽封他爲「田公元帥」:而實際上則爲「雷」字,因上半「雨」字被雲層遮蔽。「田公元帥」在家鄕可以說是一尊紅得發紫的神,他的臉也是朱紅色的,微含笑意,英俊瀟灑,頭上梳着兩條長瓣子,嘴角上畫着螃蟹脚,據說是因他考中探花,賜宴御苑,酒醉後睡在御苑中,被楊貴妃戲弄畫的,醒後便無法洗去。(這當然是屬於神話性的傳說)。家鄕的地方戲班子裏都供奉他。」 則臺省信奉田都元帥乃由福建傳來。 (九)變戲法的 變戲法的祖師爲葛仙翁,卽三國時葛玄也,玄字孝先,學丹術於左元放,隱居羅浮山,相傳玄善幻戲,能冬致生瓜,夏致冰雪,又有吐飯成蜂,以石爲脯,刺樹爲酒諸異,故變戲法人祀之,詳情無文獻可考。 (十)說書人(雜耍附) 張江裁《天橋一覽》〈評書場〉節謂說評書人所供之祖師是周莊王、孔子、文昌帝君三位,相傳周莊王作諫鼓,民有進言者擊之,說評書與說鼓書本是一行,彼等自謂擊鼓唱書,說古今興亡之蹟,曲終奏雅,意在諫戒,所謂「說書講古勸人方」也,故奉周莊王爲祖師,比附於諫鼓進言之意爾。至於奉孔子與文昌帝君者,因說書多講史談經,亦屬於文學方面的遊藝,故奉先師與文學之神也。卅五年四月二十四日《新民報》天橋版有木齋君之〈書業祖師〉一短文。 「說書公所中所塑三皇像,同道中皆以祖師爺稱之,而不詳其姓字,所中掛有代圖,最早者爲穆書生與戴書生,次之則柳敬亭,戴穆已佚其名,柳爲江湖中人,說書之流入江常始於柳也。故今之業說書者,詢以說書之祖師,十九皆以柳對,特柳生於崇禎初,而說書一業萬歷天啓間已有之,(見吳民〈怒逐閹狗之五人義事〉,其中一人卽爲說書者)則說書業之祖師,決不該是柳敬亭也。」 按文內謂所中供三皇像,而不詳其姓字,實則「三皇」者亦卽盲人所奉的三皇(伏羲神農黃帝)也,因說書唱曲者多爲瞽者,盲人奉三皇,故有目者亦沿祀之,至說書人奉柳敬亭不甚經見,未敢臆測確否。 今北平崇文門外南藥王廟西院有偏殿爲鼓界同業長春老會所立祠堂,內奉周莊王神像,乃係近年雜耍界同業連闊如、曹寶祿等聚資裝塑者,白面長髯,冕冠龍袍,色彩甚新,兩傍配享者爲說談老祖東方朔、師曠先生。 壁上懸長春老會同人合影一幅,照片題字爲甲申(民國卅三年)春四月十八日,是四月十八日爲長春老會祭祖之期。 通常故都稱評書,單弦等雜技爲「什樣雜耍」,卽古所謂「百戲」也,計有評書、鼓書、單弦、相聲、双簧、蓮花落、變戲法、耍花罈、抖空竹等項,稱「什樣」者總計之辭爾,諸蓻人合組爲長春會,共奉周莊王爲祖師,不只評書一行也。 傅惜華先生談雜耍界有奉後唐莊宗者,似因彼時粉墨登場,自稱優人李天下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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