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工業行神
 
  據第一表工業行神,依其性質,計有七類:

  土木建築類:凡製造建築材料,及建築各項工業均屬之,有石灰窯、木匠、瓦匠、石匠、油漆匠。

  傢具類:凡製造日用器物各工業均屬之,有鐵匠、燒窯、碗筷匠、秤匠、錫匠、鏇匠、針匠、篦匠、繩匠、弓匠、鞍匠、雕鑾匠、桌椅工、皮箱工。

  衣服裝飾類(金銀業附):凡製造衣着及裝飾品各工業均屬之,有織工、染匠、絲線工、成衣、刺綉、網巾、靴匠、縫綻匠、皮匠、假髮工、玉石工、銀匠、爐房、琺瑯作。

  飮食品類:凡製造飮食品各工業均屬之,有磨工、造酒、豆腐房、點心糖果店。

  書籍文房用品類:凡製紙印刷及製造文具、繪畫等工業均屬之,有刻字刷印、紙匠、筆匠、墨匠、硯匠、丹靑。

  藥及消費品類:製造藥品及消費品之工業皆屬之,有藥工、御藥、香工、燭工、煤窯工。

  雜類:凡不屬以上六種的工業皆列於雜類,有棚匠、小爐匠、裱糊匠。

一、土木建築類

(一)石灰窯

  文納氏書中謂石灰窯之祖師爲和合二仙,其他諸書皆未提及,按和合二仙,傳說不一,有謂是萬迴者,有謂是寒山拾得者,《太平廣記》卷九十二,有萬迴一節,記其一日萬里,朝發夕返之奇,與預言多中等神跡,《三敎搜神大全》及《重增搜神記》均有萬迴虢國公與《太平廣記》類似,又《金瓶梅》第五十八回亦有永福寺萬迴老祖一段,事跡舆《太平廣記》等三書相同,唯多一段卽:
    「……日後捨俗出家,就叫做萬迴長老,果然道德高妙,神通廣大,曾在後趙皇帝石虎跟前呑下兩升鐵針,又在梁武帝殿下在頭頂上取出舍利三顆……」

  此段原爲鳩摩羅什故事,混淆爲一耳,但殊找不出與石灰發明有何關係,按三書萬迴實是一人,今與寒山拾得相混,習俗相沿,遂稱為和合二仙。

  今《玉匣記》及皇歷上祖師廟所列燒窯祖師均爲郭公眞人,文納則說石灰窯與燒窯之神皆是和合二仙,細考之則郭公眞人者實卽萬迴虢國公,「郭」「虢」本爲一字,通常習見「郭」字,又筆劃簡略易寫,乃改為「郭公」,略去「國」字,至於「眞人」之號,俗嘗以之加尊神仙,如唐吳道子,油漆匠供奉之,稱為「吳道眞人」,筆匠奉蒙恬,稱「蒙恬眞人」者,非止一人也,誕辰及該行奉祀儀式均未見文獻確證,未敢臆造。

  淸藍浦著《景德鎭陶錄》(嘉慶廿年板),內載景德鎭御窯中所祀諸神:
    「廠內神祠三,曰佑陶靈祠,曰眞武殿,曰關帝廟,廠外神祠一,曰師主廟」──卷一。
    「洪熙間少監張善,始祀祐陶之神,建廟廠內曰師主者,姓趙名慨字叔朋,嘗仕晉朝,道通仙秘,法濟生靈,故秩封萬碩,爵視侯王,以其神異,足以顯赫今古也。成化中太監鄧賢而知書,謂鎭民多陶,悉資神祐,乃徙廟於廠東門外之通衢東北百武許,卽今所也」──卷八。

  據此則陶業祖師非郭公眞人矣,景德鎭爲吾國磁業中心,所祀佑陶之神,當必通行,且爲窯業所公認之祖師無疑,是足補諸書所未及也。

  至於全漢昇《中國行會制度史》謂瓦工祀女媧因亦是窯冶之一,故列入燒窯項內,大抵自古相傳女媧氏煉石補天之神話,瓦工乃尊奉之耳。

(二)木匠、瓦匠、石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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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版二十:魯班卽公輸般,魯人故稱「魯般」,「班」「般」通用,木匠、瓦匠、石匠皆祀之,木商、建築商亦祀之。
彩圖取自數位典藏與學習聯合目錄:先師魯班

  此三行之祖師,人人悉知為公輸子魯班,其事跡詳見於《墨子》〈止楚勿攻宋〉一節,公輸之巧歷數千年稱道弗衰,諸家筆記屢載其顯聖之事,幾可輯為公輸子傳說小册子。

  淸代官家凡有大工程,建築工師必於工程地方祭祀禮拜,乞其靈佑,俾得完成,今北平故老猶時說魯般顯靈築紫禁城角樓故事云。

  唐段成式《酉陽雜俎》謂魯班燉煌人,莫詳年代,巧侔造化,曾造木鳶乘之飛行,又造仙人手指吳會,使吳大旱,三年不雨云。又淸褚人穫《堅瓠集》〈餘集卷二〉公輸子條云:「古樂府艷歌行云:『誰能刻鏤此,公輸與魯班』,是又二人矣,班今作般,匠作又祀張般」。

  古代傳說輾轉而生歧異,乃有公輸子與魯般各爲一人之說耳,今工匠但供奉魯般,尊稱為「魯祖」,或「公輸子」,不再區別矣。

  明代木工所輯攻木建築之書名爲魯班經匠家鏡者,內詳說魯班事跡,乃工匠間通行的傳說,與文人典册所紀不盡相同:
    「師諱班,姓公輸,字依智,魯之東平府人也,其父名賢,母吳氏,師生於魯定公三年五月初七日,白鶴群集,異香滿室,經月弗散,人咸奇之,而七歲不學,父母深以為恨,迨十五歲乃遊於子夏之門,不數月遂妙理融通,超越時流,因遊說列國,志在尊周而計不行,迺歸而隱於歷山之南小和山焉。晦迹者一十三年,偶出而遇鮑老董,促膝接談,竟受業其門,注意雕鏤刻劃,而其淑配雲氏又天授一片神巧,所制器物,固難枚擧,內外襄贊用能享大名而垂不朽耳。年逾四十,復隱於歷山,卒遇異人授秘訣雲遊天下,白日飛昇,止存斧鋸在白鹿仙岩,迄今古跡昭然如睹……歷漢唐宋復能顯蹤助國,屢膺封號。我皇明永樂間鼎剙北京龍聖殿役使萬匠,莫不震慄,賴師降靈指示,方獲落成,爰建廟祀之,扁曰魯班門,封待詔輔國太師兆成侯,春秋二祭禮用太牢。──魯班仙師源流。

  據此知魯班夫婦均妙於製作,相傳雨傘卽班妻所創造也。又班誕日爲五月初七日,而玉匣記載魯班誕日爲十二月二十日。

  淸末日人在滬所設同文書院編輯《支那經濟全書》第五編組合規約第二節工業組合規約實例中有木匠行規云:
    「吾業每逢十二月念日敬祀張魯二先師,各司務須出分金錢二百文至殿拈香以昭誠敬。」

  又石作整規云:
    「每年十二月二十日祖師誕日,各司務須出分金錢二百文,至祖師廟赴席拈香以昭誠敬」。

  可知南方工匠確按十二月二十日誕期祀神,而廣東則爲六月十三日,胡璞安《全國風俗志》下篇卷七〈廣州歲時〉記載:
    「十三日俗傳爲魯班先師誕,建築家及水木工匠最敬奉之,是日休業慶祝,亦有建醮巡遊之擧」。

  又文納氏書謂木匠油漆匠分於五月十三日,七月廿一日祭之,吾曾抄來北京市瓦木職業工會恭慶魯班通知一紙,謂於舊歷三月十九日恭慶魯祖云。

  諸說歧異殊難確定誕日在何時,不過以十二月二十日爲較可徵信而已。

  褚氏謂匠作又祀張般,木匠行規亦說祀張魯二先師,是證匠人確是並祀二先師矣。張先師為何人,匠人何以祀之,詳考諸書未見有巧匠姓張與公輸千齊名者,唯文納氏謂:「泥水匠之神爲章班,彼爲一瓦匠,後乃成神,當建造屋宇時,屋主與工師必聯合設筵供祀章班魯班二神,此二神在木廠與行會會所中均供祀之」(見P.308),及西遊記第二回有玉帝命工幹官張魯二班起造齊天大聖府之說,可為例證,但文納氏作「章班」;則以「張」「章」同音之誤也。

(三)油漆匠

  油漆匠祖師諸說不一,計有五人,《玉匣記》、《祖師廟》兩書均以為是吳道眞人,全氏書主張是葛洪,文納氏與柏格斯均以為油漆匠祖師非止一人,又增魯班、兪伯牙、普庵老祖三人,今當分別討論之:

  吳道真人

  吳道眞人卽唐代畫家吳道玄,一稱吳道子,長於壁畫,唐人筆記多載其軼事,流傳最廣者卽爲畫嘉陵江圖及地獄變像壁畫兩事云。

  唯《玉匣記》作「吳道眞人乃油漆撥塑祖師」,是油漆作與塑佛像是一個祖師也,今古城塑畫佛像者日益少,更無從訪問其祀祖師之習俗矣。

  葛洪

  葛洪卽抱朴子,與梅仙翁同爲染坊所供奉,全氏書謂漆工祀之,蓋俗稱洪爲葛仙翁,曾鍊丹於勾容,丹砂爲顏料之一,故染工奉之,油漆匠因不離顏料丹靑,故亦奉爲守護神

  兪伯牙

  伯牙故事見於《呂氏春秋》,文納氏則據《今古奇觀》之說,謂伯牙姓兪名瑞,鍾期旣歿,碎琴不鼓,嘆無知音云,傳說謂彼旣碎琴」以漆補之,完好如故,油漆匠遂祀爲祖師云。

  普庵老祖

  《三敎源流搜神大全》及《重增搜神記》均有普庵老祖,據云:「普庵老祖爲北宋人,生於政和乾道間駐錫慈化寺,多有靈異」,傳說普庵曾在空際題名,又不用規矩,能空手作畫,工匠因奉之也,生於徽宗政和五年十一月廿七日。

  魯班經匠家鏡中起造立木上樑式云:「造作上樑候吉日良時,立案設普庵仙師,魯班三郞,宅神等備五色紙錢香花供品祭之」。是造屋旣成,必須油漆彩繪,故於上樑日祀之,魯班詳前,不再贅。

二、傢具類

(一)鐵匠、碗筷匠

  鐵匠之祀老子,屢見於記載,紀文達公謂鐵工祀老君爲荒誕不可詰,實則鐵工信西遊記之說,謂老君有八卦爐,曾煉孫悟空於爐中者四十九日,爐具絕大神奇,煉冶者遂奉爲不祧之祖,足見小說傳說流傳廣遠,信者衆多,實過於文人之高文典册也。

  今平市廣渠門內有爐聖庵創建於明,爲山西冶工建以奉老君者。通常謂老君誕日爲二月十五日,不知鐵工果係於此日報祀否。碗筷匠之祀老君,不知何因,未敢臆說,又礦工、煤窯工亦奉老君。

  《玉匣記》謂鐵匠祖師爲陳辛,不詳其事跡,俟考。

(二)秤匠、錫匠(銅匠)

  按工業行神表中秤匠祖師爲胡鼎眞人(祖師廟)《玉匣記》作「胡錠角」,細繹之兩書均訛,實應作「胡釘鉸」,徒以音同而誤耳,小爐匠銀匠亦祀之,作「胡定」(見〈十女誇夫〉),或尊稱為「胡祖」。

  褚氏《堅瓠集餘集》卷一神助條謂:
    「鄭有胡生爲洗鏡鉸釘之業,輒祭列禦寇祠以求聰慧,忽夢一人以刀劃其腹開,納書一卷,及覺遂能吟咏。」

  宋吳淑《事類賦》卷十七〈飮食部〉〈茶賦〉「或言詩爲報」條注引《茶譜》曰:
    「胡生者以釘鉸爲業,居近白蘋洲傍有古墳,每因茶飮必奠酌之,忽夢一人謂之曰:吾姓柳平生善爲詩而嗜茗,感子茶茗之惠,無以為報,欲教子爲詩,胡生辭以不能,柳强之曰:『但率子意言之,當有致矣』,生後遂工詩焉,時人謂胡釘鉸詩」。

  或謂胡生閩之莆田人,隱居以鎪釘磨鏡為生,,名令能,唐代人,誕日及祀儀均不詳。又明羅懋登《三寶太監下西洋演義》第十七回回目爲「寶船廠魯班助力,鐵錨廠眞人施能」,先記魯班顯聖默佑造船速成之事,次記天上左金童胡定敎化身爲釘碗的,自稱山東萊州府蓬萊縣人士,自幼會鉗各色雜扇,釘角兒……人人稱為「葫蘆釘角」,顯神通,鑄造鐵錨故事,此爲明代傳說。銅匠、錫匠、打銀匠、小爐匠皆奉爲祖神。

(三)鏇匠

  祖師廟謂鏇匠之祖爲魯班,俗曲〈十女誇夫〉則謂鏇匠之祖爲潘植,不詳為何許人,亦不知其事跡,至於魯班之巧千古著稱,器物制作除黃帝外,多歸功於彼工師亦附會推崇之,不止木匠石匠也,

(四)弓匠

  《事物紀原》等書謂弓創始於黃帝軒轅氏,《玉匣記》亦同,祖師廟謂弓匠祖師爲毡裘老祖,不知何據。

(五)鞍匠

  文納氏謂鞍匠之祖爲孫臏,鞋匠亦奉之,孫龐鬪智之故事流傳甚廣,皆由小說戲曲宣傳之力,民間因有若干傳說附會,謂孫氏旣臏,乃作鞋以掩護之,又以不便於騎,乃作鞍韆也,其詳細解說見後。

(六)皮箱工、棹椅工、繩匠、蓆工、雕鑾匠

  此五種工師均祀魯般,詳見前,不復贅。

(七)針匠

  針匠之祖爲劉海上仙,一說爲後梁時人,名哲,號海蟾子,一說爲遼進士,名操,遇鍾離權(亦作呂洞賓)點化出家,丹成仙去,因彼自號爲海蟾子,流俗附會謂有三足金蟾,逃匿蘇州某家,彼往爲僕:始自井中捉蟾騰雲而去,是後俗語皆說劉海戲金蟾,其原名反不彰矣。

  元時封海蟾爲明悟弘道純佑帝君,玉匣記載六月初十日爲其誕日,而月令廣義則載誕期爲十二月十四日,流俗所說神仙頗多歧異,初不止斯人斯事也。

  今北平宣武門外上斜街有伏魔寺,爲針工祀祖師之所,有淸初碑兩通,皆題為「針祖劉仙翁廟記」。

(八)篦匠

  皇歷祖廟謂篦匠奉陳七子,劉氏本《玉匣記》則謂陳七子乃篦頭祖師,今理髮匠號爲盤道經典淨髮須知者,題名爲「羅箕人活計陳七子家風」,內多歌括,辭句在可解不可解之間,又好用隱語,未能盡解,內有「羅眞家在江東住,七子饒州府內人」,又「釵釵起致自羅眞,七子初傳本姓陳」諸語,約略知陳七子爲羅祖弟子,傳其剃髮之技,發明篦子以解髮而已,餘無文獻可徵,誕日等均不詳。,

三、衣服裝飾類(金銀業附)

(一)織工(綢緞業)

  昔謂黃帝元妃嫘祖西陵氏敎民養蠶治繭,黃帝臣伯余作衣裳,拈絲手樓,爲機杼以便其用,後世祀西陵氏爲先蠶,伯余似應爲機神,今俗又祭天孫織女。(唐織染署有七月七日祭杼文,疑亦機神也,見淸姚東升《釋神》

  但姚氏《釋神》又謂「近見機神白面三目,不知何據」,可知非織女或嫘祖明矣。

  江浙綢業所祀機神不同,詳見淸錢泳著《梅溪叢話》〈有機神廟〉一則云:
    「機杼之盛莫過於蘇杭,皆有機神廟,蘇州之機神廟奉張平子,不知其由,廟在祥符寺巷。杭州之機神奉褚河南,廟在張御史巷。相傳河南子名某者遷居錢塘,始敎民織染,至今父子並祀,奉爲機神。並有褚生者爲奉祀生,卽居廟右,余於戊辰歲爲阮雲台中丞書褚公廟記,因悉其事。」

  又淸梁章鉅《浪蹟續談》中亦有〈機神廟〉一則並詳褚河南子之名:
    「恭兒觀政浙中。甫到數日,卽奉憲委詣機神廟行香,問以機神儀狀,但稱目短視無由瞻仰神像,惟照禮生所唱行三跪九叩禮而已。因繙杭州府志云:機神廟在城東北隅,褚河南裔諱載者得機杼之巧於廣陵,而歸敎鄕里,於是杭之機杼甲於天下。宋至通元年始於杭置織務,至今勿改,杭人立祠祀之,推原始爲機杼者復立機神廟,神之緣起引淮南子高注,以為黃帝之臣伯余也。」

(二)棉布業

  交廣多棉,始傳入江南者爲元代流寓閩廣之黃道婆,元明以來松江細布重於四方,皆此老嫗傳習之成績也,紡紗織布者祠之,名黃道婆祠。

  淸毛祥麟《對山書屋》〈墨餘錄〉卷九謂:
    「道婆生元時,姓黃氏,邑烏泥涇人,自幼淪落厓州,閩廣多種木棉,亦名吉貝,紡織爲布,道婆處其地而得其傳,元貞間附海舶歸,遂以是業授鄕里,相傳習,衣被海濱,利賴及他省,未幾道婆卒,州里咸感其功,旣共殮葬,且爲立祠,置香火於烏泥涇鎭,以時祭享……城中紡織者咸於此報賽焉……每歲四月値道婆誕辰酬神演戲,婦女雲集……」

  又淸葛元煦、袁祖志合著《滬遊雜記》(光緖戊子年聚珍本)卷一有〈黃婆庵〉一則云:
    「庵有新舊二,一在楊家橋爲老庵,一在胡家橋南爲新庵,庵祀黃道婆,塑老嫗像,向來香火最盛,每屆秋成演劇酬神。近則屋宇蕭條,香烟久替,爲木棉業者竟至數典忘祖不可解也。」

(三)染匠

  染工於九月九日祀梅葛二仙翁,合書名諱於一神牌上祭之,燕市昔在重陽日,乞丐向染坊訛索,名「鬧染坊」,所謂「多少吹簫客,秋聲鬧染坊」也(見樊彬《燕都雜詠》卷四),今此俗已不行。

  按《增補搜神記》卷二〈壽春眞人〉條謂:
    「眞人姓梅名福,字子眞,壽春人,仕漢爲南昌尉,見王莽專政,乃棄家求仙,丹成,復還壽春,飛昇而去,宋元豐間封壽春眞人。」

  葛仙翁卽三國時葛玄,善鍊丹居閤皀山,後仙去,其丹術傳於裔孫晉葛洪,洪隱於羅浮山,著《抱朴子》,後亦尸解,染工所奉爲葛玄或葛洪,未可臆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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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版十二:染布缸神爲染坊,顏料商所祀,梅爲漢梅福,葛爲晉葛洪。
彩圖取自數位典藏與學習聯合目錄:染布缸神

(四)成衣匠、絲線工

  裁縫祀軒轅,諸書咸同,因黃帝始制冠服,吾人方免於披獸皮圍樹葉,故成衣匠祀之,估衣店亦祀之。

  成衣匠亦有並祀三皇者,但以軒轅為主,年例大祭稱為「軒轅聖會」或「三皇老會」,據北平東嶽廟列本馬氏《增補玉匣記》諸神誕日載九月初四日為人皇聖祖聖誕(馬氏《玉匣記》乃刊於淸初),未知裁縫果以此日祭賽否。又井岡咀芳之《滿支習俗考》謂滿州以七月十三日爲軒轅皇帝生日,成衣匠祀祖之期,足以見地方習俗之殊也。今北平正陽門外曉市大街財神廟有三皇祖師殿,卽淸代浙慈成衣行所修,有淸碑六通,重要者卽光緖三十一年淸浙慈成衣行重修三皇祖師殿碑,與淸浙江慈溪會館碑。

  蓋因北方裁縫業自淸初卽爲寧波幫所獨佔,其後自南方來學手藝者路遠不便,人數極少,方漸招收北方學徒,以後北方手藝人加多,方分為南幫本地幫也,初皆江浙人,故公建浙慈會館作為祭神議事之所,絲線工人亦祀三皇,故附此。

(五)刺綉

  綉作之神爲妃祿仙女,《玉匣記》與祖師廟記載皆同,唯不詳係何人,姑待明賢敎我。

(六)網巾

  相傳明太祖微行至神樂觀,見道士結網巾,問之,答曰用以裹髮者,明日命如式造十三個,頒十三省,令服之,自是乃有網巾。今劉氏本《玉匣記》謂明朝馬皇后爲網巾祖師,因傳說馬皇后嘗爲士兵縫紉衣物故也。

(七)皮匠

  皮匠祖師,按表作「白頭兒佛」或「白豆兒佛」,此二名諱應是一人,因音訛而生歧異,莫知為何人,唯文納氏謂老子爲皮匠之行神,未明何故。

(八)靴匠、縫綻匠

  通常製靴鞋工人,緔鞋工人,名爲雙線行,補綻舊鞋者爲縫綻行,亦卽皮匠,兩行分界甚嚴,不許互侵。

  李家瑞《北平風俗類徵》歲時門引《燕台新月令》云:「是月也(三月)欒枝紅,丁香白,炕火遷於爐,蘆芽入饌,蒲根肥,黃瓜重於珍,楡錢爲糕,蟠桃會,靴師報祖,」是靴行祀祖師在三月,又井岡咀芳《滿支習俗考》載靴匠祀祖在三月十五日。

  但據《北京瑣聞錄》(北平中華印書局出版,不著撰人名氏,似是抄集北平風土諸書材料  雜合而成的坊本),所載與此不同:
    「京市鞋行外名爲雙線行,卽完全爲舊式緔鞋行店,爲本市各行業之一,據該行中人談云該行最初為人皇氏所發明,『人皇擧步擇路』卽係此證,後來孫臏刖足有『双木魚』故事,遂又改供孫臏爲祖師,稱曰孫祖,現在該行每年夏歷六月二十八日東大市浙慈館辦善會祭三聖,所謂三聖者,一為人皇,一爲孫臏,一爲關公……」──雙線行考略。

  此段記載尚詳,唯所謂「人皇擧步擇路」與「孫臏刖足雙木魚」之傳說以無佐證,莫得其詳矣。

  《日下舊聞考》引《宛署雜記》謂:「燕市賣靴人以十月一日爲靴生日供具祭之,以其陰晴卜一冬寒燠」,此靴生日或如六月廿四日爲荷花生日之例,與靴行祭祖師無關乎。

  今平市崇文門外南藥王廟後樓上祀了義眞人孫臏老祖神像裝塑甚新,神座左右分列鑾駕儀仗,壁上懸匾題雙線行公獻,是靴行公祀之所。

  至於縫綻行情形,據《北京瑣聞錄》所載情形與雙線行略殊:
    「京市緔鞋行名爲「雙線行」,又名「雙夾板行」,與雙夾板行對等峙立者爲「單夾板行」亦卽皮匠挑子是也。雙線行所作者名爲新活,新活分賣活及門市活兩種,皮匠縫綻通謂之舊活,亦卽妙峯山縫綻老會之會衆也。據該行中人談云:「縫綻老會」係康熙十三年成立,乾隆五十六年在老北道加入每年朝貢進香之團體中,現在京市單夾板行約共有五百餘人,其工會在殷家坑,舊歷每年三月三日開會祭祖,其挑子倒彎成弓形,前爲龍頭,後爲龍尾,完全係根據扁擔一條龍之意」──皮匠行縫綻會考略。

  此未言明祖師為何人,又祭祖日與雙線行亦異,但文納氏謂鞋匠與縫綻匠均祀孫臏,或尙不錯誤。祭祖日不同,莫解何故。

(九)假髮工

  文納氏謂假髮工人及頭髮鋪奉趙五娘(誤作趙三娘)實卽《琵琶記》中蔡伯喈之妻趙五娘也。《琵琶記》南曲之最,流傳久遠,里巷遂以為係實人實事,附會謂趙五娘剪髮葬翁姑,遊行乞食,千里尋夫,旣團圓,不願髡首相見,乃作假髮飾之。後世效作假髻,假髮工人乃奉爲保護神。

  按唐人詩云:「義髻抛河下,黃帔逐水流」,義髻卽假髮也,初不始於明代?可見歷史的考證與民間傳說各爲一事,考究民俗務得其實難矣。

(十)玉石工

  琢玉工人祖師奉白衣觀音(見《玉匣記》、祖師廟),文納氏謂玉行奉卞和,而平市玉行所組長春老會又奉長春眞人邱處機,玆分別釋之:

  觀音爲民間最通行最普遍信仰的對象,家家供奉,鋪戶亦與關帝、財神並祀;不止輾玉一行,玉行奉白衣觀音者,蓋以大士慈被衆生,希得其祐,又願琢玉潔好如觀音被白衣坐白蓮華上淨潔無瑕耳。

  至於玉行之奉卞和,乃以和抱璞,兩刖其足,卒得璞開璧現,名垂久遠,爲千古玉人之彥,自應尸祝之也,兩祀不甚通行。

  平市玉器行團體曰長春老會,有公所曰長春會館在琉璃廠小沙土園,(楊靜亭《都門紀略》卽載之,今猶存,)年例正月十九日在白雲觀邱祖殿有大祭,公祭邱祖師,神前所供高大出號之蜜供卽彼等所獻也。吾曾會晤執事楊君,據云邱祖未出家時卽以琢玉爲業,故玉行奉爲祖師云。

  《立言畫刊》五十期有金受申談玉行一文謂:
    「玉器行的起源沒法考查,他們所供的祖師爺,便是白雲觀三層殿的邱祖、邱處機眞人。相傳邱祖先收玉行徒弟,後收道門徒弟,眞假不可知,……但直到如今,老道到玉行化緣,見人卽稱師兄,遺風依然存在」;是一確證。

(十一)銀匠

  打造首飾之金銀工匠,按表計之祖師共有五人,一為歐岐佛,此與皮匠所奉之「白頭兒佛」均爲不經見的神仙,未敢强加論斷。《玉匣記》謂銀匠祖師爲胡錠角,實卽胡釘鉸也,詳見秤匠錫匠節。文納氏謂金銀匠祖師有三人,卽彌勒佛、華光佛及東方朔,彼且解釋謂今首飾樓陳列首飾的玻璃格中必陳一小金彌勒佛像,此俗來源係因彌勒佛昔年曾竊如來宮中金銀器寶貝下凡,乃以製造首飾為生,是爲珠寶首飾商祖師。如來發覺被竊卽懇求呂洞賓代爲捉回,且付與仙索一條,令鎖彌勒佛回西方世界,後人效之,用繩編銅錢爲鎖,掛小兒頸上,可保長壽綿延云,謂之長壽鎖,富人用紅綠絲繩,貧者則用棉線編之,此神話奇詭不與中國書籍記載相似。外人硏究吾國神話風俗多創論亦多不合處,未可盡信,此其例也。

  華光佛實與釋敎無關,卽五顯靈官馬元帥也(見《三敎源流搜神大全》,及通行小說《四遊記》中〈南遊記〉華光菩薩出世)。彼曾降生爲馬氏子,生有三目,稱為三眼靈耀,母蕭氏夜焚香,爲吉芝陀聖母所食,變化爲母形狀,屢食人,後下地獄,華光大鬧東嶽廟與地獄,救母出,變形爲齊天大聖,竊王母園中蟠桃奉母,因桃色似肉,母卽不食人,齊天大聖,責其假冒之罪,互又大戰,玉帝為之解和,始息爭,封爲五顯靈官馬元帥;後入佛門乃稱華光菩薩。彼有三角金磚善擊物,百發百中,碎後能復合,故金銀匠奉之爲祖師也。據藍浦《景徳鎭陶錄》卷八謂靈官華光爲唐光啓間人:未知何據。《支那經濟》第五編內有金銀玉工整規云:「每年九月二十八日在華光廟會敍,同業出分錢或五百文或二百文,倘出二百文者只能吃茶看戲,出五百文者方準吃酒看戲」,是金銀工人祀華光之確證。

  至於金銀工奉東方朔者因傳說朔爲金星下凡故耳(按朔爲歲星下凡見漢武故事,文納氏誤為金星耳)。

(十二)琺瑯作

  琺瑯作奉禹王爲祖師見《北京之基爾特》,因禹用九牧所貢之金,鑄鼎象遠方之物,琺瑯工人自謂用銅作底,製琺瑯器,花紋奇巧,靡所不備,如禹鼎備列九州物象也,誕日未詳。

(十三)爐房

  冶金工人多奉老君,爐房爲鎔鑄金銀的工廠亦奉之,因《西遊記》說老子有八卦爐煉九轉金丹故也。《民間新年神像圖畫展覽會紀錄》(中法漢學硏究所出版)謂冶工、金銀匠與兌換

  商之祖師爲爐火之神,亦卽老君也。

  《玉匣記》作胡敬德者,因唐尉遲敬德微時曾爲冶工,貌如胡人,因是謂之胡敬德

(十四)縧帶花邊行

  縧帶花邊行行祖師爲誰,諸書初無記載,張江裁、許道齡兩氏所輯《北平廟宇碑刻目錄》〈外城篇〉內載右安門內黑龍潭哪叱廟有淸碑四通,民國十七年碑一通,皆縧帶行慶賀祖師公議條規之文,是縧帶行奉哪叱爲祖師的明證,流俗習聞封神演義哪叱鬧海抽龍筋之故,附會推崇之爾。(按哪叱事見於元人所著《三敎源流搜神大全》,非始於明末清初人之封神演義)。

四、飲食品類

(一)磨工

  磨房祀李三娘(見文納氏《中國神話辭典》)係受戲曲小說影響,〈白兔記〉劉知遠收瓜精,李三娘打水及出獵回獵遇咬臍郞之故事,市井習聞,磨工不學,便據爲典要,奉之爲祖,此與假髮工人奉趙五娘性質類似。

(二)造酒

  燒鍋奉杜康,因古傳善釀者爲杜康也。魏武帝詩云:「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是以釀者之名代酒矣。又古謂儀狄造酒進之於禹,禹飮而甘之曰後世必有以酒亡國者,乃疏儀狄,故亦有奉儀狄者。明袁宏道《觴政酒祀典》云:
    「至若儀狄、杜康、劉伯墮、焦革皆以醞法得名,無關飮徒,祠之門垣,以獎釀客,亦猶校官之有土主,梵宇之有伽藍也……。」

  淸汪嗣聖纂《朔州志》(雍正十三年本)卷十二有蔚奎作《建酒仙廟碑記》(奎康熙間人)云:
    「蓋聞儀狄作酒,神禹疏之,其爲萬世慮至深也……夫創始者爲聖爲祖,建廟立祠,凡以崇德報功不忘本也。郡庠生周公桓傑,太谷商人程君照爰有建祠崇祀之義、市酒者百餘家備聞此語,不覺心醉,咸願施貲財共襄盛事,因卜地於龍泉寺南創立大殿三間,正中貌儀狄、杜康像,左劉白墮右焦革像,兩列侍者六像……自立廟之淺,又時命梨園子弟見身說法……」

  按《太平廣記》卷三百三十三有擒奸酒卽劉氏釀酒故事:
    「河東人劉白墮者善於釀酒,六月中時暑赫,劉以甖貯酒,曝於日中,經一旬酒味不動,飮之香美,醉不易醒,京師朝貴出郡者遠相餉饋,踰於千里,以其可至遠,號曰「鶴觴」,亦名「騎驢酒」。永熙中靑州刺史毛鴻賓帶酒之任,路中夜逢刼盜,盜飮之皆醉,遂被擒獲,因此復名擒奸酒。游俠語曰:不畏張弓拔刀,唯畏白墮春醪。」(引自楊衒之《洛陽伽藍記》卷四)

(三)豆腐房

  豆腐號為菽乳,創自漢淮南王劉安,故豆腐房奉爲祖師。按綺翁《憶梅庵雜記》〈豆腐祖師〉條謂:
    豆腐,爲普通菜蔬之一,百食不厭,與白菜同有君子風味,相傳農曆九月十五日,為豆腐業祖師淮南王劉安誕辰,內地豆腐業均於是日擧行公祭,祭畢聚餐。按劉安爲西漢時人,具辨才,善屬文,好讀書鼓琴,天下方術之士多歸之。在其發明豆腐時,蜀人名曰「黎祈」,故陸游詩有「洗釜煮黎祈」句,惟何時名爲豆腐,則不可考。(大華晚報所載)

  文納氏則謂豆腐業有三祖師卽淮南王劉安,膠管實則膠鬲之誤,鬲隱於魚鹽之中,煮海水爲鹽,相傳點豆腐所用鹽滷,乃鬲所發明,故祀之。至於崇奉關公,則因里巷相傳謂關公微時曾賣豆腐也。

(四)點心糖果工

  點心糖果店奉九天雷祖,卽封神演義之殷紂太師聞仲,亦稱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事蹟詳見封神演義諸回,至於聞仲與餅餌製作有何關係,莫明其妙矣。

  今平市廣渠門內馬神廟街之馬神廟有雷祖殿,卽餑餑行祀祖之所。有淸碑四通,皆點心行祀祖及行規等珍貴史料。內中嘉慶五年三月立馬神廟雷祖勝會碑,內紀餑餑行捐貲修朝及被焚後重建之經過大略為:
    「……歷來鋪戶櫃案人等於康熙四十八年公捐銀八十餘兩,原有契紙並西南墳地契紙計八紙,又東便門外院地契紙俱交前門外鮮魚口內大興樓劉德全收存。不意大興樓於乾隆五十年十三月被天災燒燬,是年聖山和尙起義茶棚三間,造棚賬目失落。馬神廟原係糖餅行勝會,乃先人所置,遺留至今,向日原有茶館南果鋪八十餘家,迄今九十餘載以來翻蓋大殿前後殿宇以及兩廂房屋屢次重修俱有帳目,皆被天災燬化。乾隆庚戌歲本廟住持聖山和尙募化,大晟軒張世安貲助京錢三十千文,買宋家門口北地一塊……契紙一張……嘉慶四年京南兩案公同鋪戶募助錢文,置得供器以及鑾駕半副,俱存本廟,有帳可査……」

  由碑文可略知北平餑餑行一段歷史,其行會的範圍且遠及於通州,又碑陰列衆鋪戶之名,有:

  聚蘭齋 大晨軒 天吉軒 黃起何 天樂齋 大興軒 廣盛齋 天馨齋 

  大慶樓 大興樓 西大興軒 復興齋 吉慶齋 佩蘭齋 天福齋 瑞興軒

  通州廣興號

  上列諸商號之名,推知以齋名者爲南果鋪(卽點心鋪),以軒名、樓名者爲茶館,人名者號名者爲點心鋪或茶館則未可妄斷,然可知從前舊都茶館多自作點心發售,此種茶館謂之「帶烘爐的」,是可補北平諸風土之書所略也,雷祖誕日爲六月廿四日。

  林紆《畏盧瑣記》有〈淫祠可笑〉一則,譏評南方諸淫祠猴、犬、豬、狐皆有小廟,又謂:
    「關中餅師祀漢宣帝於肆中,以漢宣帝微時有售餅之異,故訛爲餅肆之師,事見宋蔡條《鐵圍山叢談》」。

  是餅師之祖因地而異,非定於一尊也。

  民國五十一年九月九日《民族晚報》有專訪一段,標題爲「諸葛亮意外增榮,糕餅業奉爲鼻祖」,是臺省糕餅業者奉諸葛亮,與前說不同,且至今猶崇華不衰。

五、書籍文房用品類

(一)刻字刷印

  文昌帝君爲司文學科名之神,昔日國家列入祀典,民間則讀書人祀之,與文物有關之工商業亦祀之,其普遍遠過於造字的蒼頡與萬世師表的孔子,亦一奇也。究他流行久遠者因士大夫習知文昌司祿之說,膜拜禱祀之餘更筆之於書,一經提倡,流俗從者益衆。

  文昌帝君相傳爲天上張星,屢次降世,有七十二化之神話,最後降生於晉代,爲張惡子,戰歿。上帝命司人間之祿貴文學之事。因初祀於四川梓潼,亦稱梓潼帝君,或謂卽漢之文翁者,莫能詳也。二月初三日祀文昌,昔日爲北平上下通行的大典,文人敬惜字紙的團體曰文昌會,書商行會公所曰文昌會館(楊靜亭《都門紀略》謂在玻璃廠沙土園),刻字行公所在正陽門外皈子廟,皆爲祀文昌之所。按臺省通行曆書記文昌帝君誕辰亦爲農曆二月初三日。中法漢學硏究所出版之《民間新年神像圖畫展覽會紀錄》內附錄八謂刻字匠、印字匠、錦匣工人、冥衣鋪工人、裱畫工人及紙店均奉文昌帝君,足補他書之缺漏也。

(二)紙匠

  紙匠奉蔡倫,史證充足,不比他業勉强附會,誕期在三月十十六日,紙工祭祀情形如何,莫得眞象,元費著《蜀牋譜》略記蜀紙工祀蔡侯事:
    「……造紙者廟以祀蔡倫矣,廟在大東門雪峰院,雖不甚壯麗,然每遇歲時祭祀香火櫐櫐不絕,亦不忘本也,恩足以及數十百家,雖千載猶不忘如此。」

  又《大華晚報副刊》〈秩平歲時摭古蔡侯誕條〉謂:
    「東漢中官蔡倫爲湖南耒陽縣的人,到現在耒陽縣南尙有蔡子池,池的旁邊便是蔡倫的故居。宅南有一石臼,卽蔡倫舂紙的臼,池畔舊有的是蔡倫廟,到元代知州陳宗義爲他重修,改爲蔡侯祠。當地的人每年在農曆十月初十日,蔡倫誕辰的時候,擧行朝祭,叫「蔡侯會」。
    蔡侯祭會序中有說:「上古結繩書契,不勝披蒲削竹之勞,後世攜楮爲箋,遂獲鋪玉敲氷之利。芳名曾垂於左伯,良法實創自蔡侯」。再按費著蜀牋譜載:「古者書契多以竹簡,其次用縑帛,至以木膚麻頭敝布魚網爲紙,自東漢蔡倫始,簡太重、縑太貴,人遂以紙爲便。於文字有功,人至今稱「蔡倫紙」。今天下皆以木膚爲紙,而蜀中乃盡用蔡倫者,雜以舊布破履亂麻爲之。惟「縑屑」「表光」,皆蜀牋之名,非亂麻不用,於是造紙者,廟祀蔡倫矣。到了宋朝的時候,紙業界中已奉祀蔡倫爲紙的始祖,每逢十月初十日也擧行朝祭。

  則其誕期又與前說不同。

  柏格斯謂北平抄紙工人祀文昌帝君及唐韓文公(愈)宋朱文公(熹)是另一說,足見習俗之殊異也。

(三)筆匠

  筆工祀蒙恬,各地同風,唯文納氏謂尙有祀舜者則太不普遍矣。文房妙品號稱「湖筆徽墨」,北方製筆爲數甚少,北平琉璃廠各筆店所售上等貨皆由南方運到,普通用品方是京莊製品,製筆作坊不多,亦無從訪問其祀祖師之實況。

  吾昔得一小册子,名曰《毛筆硏究》,乃江西夢生筆店民國廿三年出版之宣傳品,北平鐵展會贈送者,詳記毛筆發明史及祭祖師之情況;

  「創製毛筆者距今三千一百四十年前威震匈奴之蒙恬,巡行邊地,偶見長牆上粘羊毛一撮,無意中將其取下,卽覺羊毛因受城磚吸力,性質改變,羶氣全無,且成直條,信手揮來,圓轉如意,可作筆用,幾經改良,始吿成功,其法卽以鹿毛作筆,羊毛護筆面,用枯木作筆管」——毛筆發明之經過。

  「毛筆爲蒙恬所造,後人追惟祖先,乃爲祠以紀念之,名曰蒙公祠。每逢廢歷二月二日爲蒙公生日,筆業中人在蒙公祠大張筵席,以資慶祝。江西昔有蒙公祠,乃理其事者未能實心任事,致湮沒無聞。夢生筆店不忍數典忘祖,刻正成立蒙公祠,一方面固爲紀念祖師,另一方面使筆工來省找工者得有棲身之所,找工不成,亦可在此自製自賣,以維生活」──筆業祖師。

(四)墨匠

  事物原會載漢田眞始造墨,或曰:「邢夷造墨」迄無定論。今俗說墨匠祖師爲純陽祖師呂眞人(岩),按宋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卷三十八載回仙自作傳謂:「流俗言吾賣墨飛劍取人頭」。回仙卽呂祖也,傳說常言呂眞人好以兩「口」字或「回」字爲隱語,鸞筆簽名亦曰回道人,意者古謂墨神名回氐,因此墨工附會,乃以純陽祖師爲墨工之祖,呂祖誕日爲四月十四日,北方殊少製墨工廠,不知其祀祖情形如何。

(五)硯匠

  相傳硯匠祖師爲仲由,《玉匣記》、祖師廟皆載之。子路爲聖門高弟,何以竟爲製硯之祖,實莫明其妙,第俗傳子路死於衞亂,身爲爼醢,乃被盤石壓死,後人哀之,因祀爲硯神,紀念其死於石下耳。按《左傳》戈擊子路者爲石乞孟黡,流俗竟訛爲巨石壓死,眞齊東野語也,誕日未詳。

(六)丹靑

  畫傳眞喜容佛像之工匠奉王維,摩詰以詩人兼畫家,爲畫家南派之祖,此與油漆匠之奉吳道子,均是典則有據的崇祀也。

六、藥及消費品類

(一)藥工

  舊式藥店中作坊與門市合在一處,殊少獨立工廠者,全漢昇氏謂藥工奉藥王菩薩,此說不甚普遍,藥店之神詳見於後。

(二)御藥

  祖師廟御藥祖師爲「胭脂大王」,劉誠印本《玉匣記》則作「雀山白眉胭脂大王」,是祖師廟略爲「胭脂大王」耳,此名與弓匠之祖毡裘大王均甚新奇,莫知其誰何。又通常咸知藥王爲孫思邈,何以別出一御藥祖師乎,細思之乃大悟。

  蓋「御」者非「皇帝御用」之意,或是「容成御女」之「御」,「御藥」者卽「媚藥」「房中藥」耳。査劉氏本作「雀山白眉胭脂大王」;而敎坊所奉之白眉神又有「騎馬持刀」「眉白眼赤」之相,通俗稱男神文裝者曰侯曰帝,武裝者曰大王曰將軍,此「胭脂大王」與敎坊所奉之「白眉神」或爲一人,亦未可知。意者妓家諱言所奉魔媚之神,見者不知其名,因有「白眉赤眼」之異,遂稱為「白眉神」,實則本名為「白眉胭脂大王」耳。臆測如斯,尙待他證。

(三)香工

  文納氏謂香工之祖爲黃昆,因堯時西天仙樹枝浮水上,漂流抵岸,香氣馥烈,取獻於王,左右無識者,唯黃昆識之,且說明其用處,堯乃製爲香以敬神,後世香工香店皆奉昆爲祖師。

  平市崇文門外東曉市南藥王廟有淸乾隆二十八年香行紀事碑一通,樹於關帝殿前,文載香行祭祖自祈穀壇移於藥王廟之經過:
    「自來香行原有公會在祈穀壇關聖帝君神前進香,其來久矣,其中擧意虔誠盡心敬事者不乏其人,及今不能盡載文内。今乾隆二十年有閻之搜尋結果鼐等復立會規,衆善樂從,議定於崇文門外金魚池藥王廟東廊寢宮前設駕獻戲,數年來會事整齊……」。

  是香行崇奉關帝,較黃昆爲普及,流俗習於三國演義桃園結義焚香告天之說,遂據爲典要云。

(四)燭工

  燭工之祖,文納氏謂名波斯,乃一貧苦樵夫,偶砍倒一樹,見樹皮上有白脂,進之於禹,禹卽製爲蠟燭,後世燭工燭店皆奉爲祖師。按通常香店多兼製蠟燭,故稱為香蠟鋪,非香、燭分行,各自獨立經營也。

(五)煤窯工

  祖師廟謂煤窯工之祖爲老君,蓋俗尊老君爲爐聖,冶工奉之,煤窯工人因爐而推及爐中燃料,遂亦崇奉之。今平市煤棧公會設於門頭溝窯神廟內,此窖神不知果是太上老君否。

七、雜類

(一)扎彩──棚匠

  棚匠亦稱「扎彩行」或「搭彩行」,北平朝陽門外東嶽廟舊魯般殿前有棚行公立魯祖聖會碑十一通,計淸碑六通,民國碑五逋,足見棚行報賽之殷矣。

  棚行之祖為公輸子,蓋彼等謂公輸造雲梯,是爲棚之濫觴也。吾又聞燕市故老言棚行奉齊天大聖孫悟空,因行者善騰雲:棚匠「飄高」作活,自謂似齊天大聖駕筋斗雲也。

(二)小爐匠

  小爐匠亦稱巧爐匠,卽鋸碗工人,所奉之祖爲胡鼎眞人,詳見前秤匠節。

(三)裱糊匠

  裱糊匠與冥衣鋪並未分爲兩行,據《民間新年神像圖畫展覽會》紀錄附錄八謂冥衣鋪裱畫工人皆奉文昌帝君,而柏格斯謂裱糊匠奉關聖帝君,恐不甚確,因各商店工廠均奉關帝爲財神,彼未詳考,遂謂關帝爲裱糊匠之行神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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